半夜三點,Sandy已經睡著了。關於隔天我們什麼都沒有計畫,今天則花了整天的時間在路上,為了拿護照從一個國家離境然後拿著返鄉證進入國內另一個地方,在香港停留變成一種實質上的緩衝,如果直飛,微妙的身分轉換就會在空中發生,那簡直就是在演科幻片一般。

我從浴室走出來,大陸型氣候的乾空氣迎面撲來,從腳丫子開始,我的皮膚發緊,一路乾到大腿。我從包包理掏出Peggy最近送我的橄欖多酚乳液,大把大把往身上抹,一邊抹身體一邊抖了起來。北京是個有四季的地方,飛機降落時氣溫十七度,Party回來梳洗完畢,大概剩下十二度了吧我猜。

我覺得我好像越過了薄霧之河來到內陸,這裡對我來說就是遠方,言語、氣流、空間,所有一切都如此相似又完全不同。

從那個大過頭的新機場開始,什麼都不太對勁。飛機在跑道上等著接空橋的時候,坐我們後面整路走來走去的焦躁歐吉桑站在走道上搭訕兩個北京女孩:

「你們是北京人嗎?」(先用台語,再用普通話)
こんにちは。」
那兩個女孩胡疑但友善地回答他:「歡迎你來北京玩。」
ありがとう。謝謝。」


當下我想不透那個歐吉桑為什麼會冒日文出來,這到底是哪來的梗。

可是當我逐漸步出機場,那種身處異地的感覺也忽然讓我不自覺地搜尋起他國語言的聲音。這是遠方的機場,這裡的人應該要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快速而家常,屏除我在外,於是我可以因為被孤立而感覺自在。

可是沒有,北京沒有任何把人屏除在外的氣氛,過多的捲舌也好,南腔北調也好,洋腔洋調也好,世界各地以及全中國各地的人集中到此地,每個人想盡辦法要融入的氣氛自然而然造就出了一種世界大同的感受。

我所說的當然不是服務員的不理不採,也不是問路時的一問三不知,不是走到哪都被各種車輛按喇叭,也不是要過安檢儀器的地鐵站。

而是那種所有人拼了命的想讓這裡變成一個世界大城,而實際上來往的人的的確確讓它成為一個世界大城的氣勢。


我們晚上九點多抵達北京,旅行的前一天我永遠在加班,因此旅行第一天我總是很恍神
。北京是Sandy的地盤,跟她一起走讓我更加放心地一路放空。我去回都遇到同一批台灣歐吉桑歐巴桑旅行團,等行李的時候他們總是卡在轉盤旁邊站得密密麻麻的。我站在第二圈外看著,心想我的箱子上應該多做點記號不然黑箱子還真難認。而Sandy則是一下飛機就開始發簡訊給她的朋友們,問問當天晚上Disiel Party的情形。

Party十點開始,為了慶祝Disiel三十週年而辦,我們趕不上開場,於是便慢慢摸,先去Sandy公司拿邀請函,然後回Sandy家放行李換衣服。在機場時Sandy才跟我說Party的事情,好家在是Disiel,我心裡扼腕著放在家裡沒機會用的NuBra一邊說Disiel的話穿牛仔褲背心就可以了吧。Sandy挖出一件低胸收腰黃色背心要借我,但是我胸前實在沒有東西可以撐,最後還是穿我姐從西班牙outlet買回的背心,好歹也是新的,但是沒有調整型溝實在擠不出來,但我也不是明星所以也實在用不著忙著貼膠帶。

 

Party會場在七九八的某個角落,出租車停在門口,我跟Sandy走了老半天,路上遇到Sandy的同事楊揚蹲坐在路邊抽菸,據說他剛從歐洲完成了播種之旅,他指的我的大皮夾克說「你怎穿件男人的衣服啊?這麼大件」,有什麼辦法我是南方人怕冷啊。楊揚趕著回公司發稿,邊往車子走邊說:「那裡面很無聊啊我告訴你!」

有著Treble X和Disiel Logo牆的會場入口已經關閉,但是強光還是照著那面牆打得我眼花還差點被電線絆倒。後面的Party入口有個大簾子蓋著,Eric出來接我們進去,以那麼大會場來說裡面其實人不多,都集中在酒吧區和舞池裡,另外還有個主舞台以及兩個上演怪異劇碼的小房間,會場正中間高掛著Live大螢幕,會場的角落高處有個攝影師在拍全景,會場裡頭也有一兩台機器在抓畫面。


音樂很大聲,我什麼都聽不見。Sandy的朋友們站在空曠處的正中間,很顯然都已經半醉,Sandy先把我一一介紹給他們,但是我想他們什麼也聽不清楚。沒有香檳了他們說,我跟在Sandy後面跑去吧台那裡拿酒杯,一路恍神重聽地看著Sandy跟保安交涉。吧台區作成一個高台,上面擠滿了人,大概是擔心載重,所以限制人數,保安不讓我們上去拿酒,Sandy和其中一個女保安斡旋許久,我看她也重聽重聽,她先是帶著為難的表情離去,過了好一會兒帶了三杯柳橙汁回來。

Sandy火大了,Party裡一開始就只能喝到橙汁這像話嗎?又是一番唇舌,保安好不容易放我們進去拿酒,結果吧台那裡說沒酒了正去拿,得等。吧台處擠滿了人,所有人都在等酒。Sandy死命抱著我們的三杯橙汁,bartender酒一拿來,Sandy馬上搶下直接加到我們的橙汁裡面,好歹第一杯裡面有酒精了,她說。

Wish剛從巴黎時裝周回來,在這個Party之前她也才剛下飛機並參加完另一個酒會,她暈暈地瞇瞇笑著,脫了她的高跟鞋靠在她男朋友身上。Eric喝醉了開始玩起用嘴巴傳食物的遊戲,Sandy在我耳邊叫著他們這群人認識的第一晚就是用嘴巴傳東西傳到發狂。

後來Wish跟Eric三番兩次消失到神祕的角落,再出現時懷裡總是抱了好幾杯調酒,我又重聽又恍神,酒來了就跟著一直喝,喝多點我人看起來會比較好我想。

 

喝醉之前我跟Sandy離開了,微醺加上耳鳴讓我們一路笑呵呵地大聲講話。我們穿過一群一群酒醉的人,搖搖晃晃走出園區招車回家。氣溫下降了,我們微微發抖,北京的車子在秋天總是開著車窗,風從窗縫灌進來吹著我的臉,路燈快速閃過。我想起飛機降落的時候我沒有看到一片燈海,是這個地方太大,燈的間距過寬嗎?還是再過兩年,我也就再也分不清我降落在哪一方?

Oct 11 2008


photo by S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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