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春天,剛認識不久的奎克討了我高中寫的小說去看。

「又死了,剛看完時我心裡這麼想著」 他說。

去年11月的野葡萄(我知道我知道現在已經四月底了我那時候就想寫了可是一直在加班嘛要知道加班後喪失的不只是體力還有熱血鬥志啊…)的搶救文壇新秀的專題裡面有一位「新秀」(這讓我不禁想起令人嚮往的「新銳導演」的名號往往只出現在廣告DM文案裡面這檔事)也是老愛把人寫死,他的指導員許榮哲先生的評語中寫到幾句有道理的話:

「重要的是死亡能為你的小說帶來什麼?…那些原本應該伴隨著死亡,源源不絕而來的東西呢?怎麼全都不見了?…死亡本身並不動人,動人的是有人可以因為它而透視一點什麼。」

寫不出有厚度的文字時,只好讓筆下的人物死掉以增加份量,因為死亡本身就算不動人,也還是因為隨之而來的哀傷、難以置信、憤怒和停滯等情緒而帶有一種沉重,至少我現在是那麼認為的。不過高中時期的我之所以把人寫死,據說是想表達「就算是以忽然死亡這種爆炸性的消失法離開,最後其他人還是會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過日子,勤奮的人一樣努力,懶散的人一樣醉生夢死」這樣的,呃,意像(我當初也是有在努力營造的啊!)。

不過!我又不是維吉尼亞,讓一個人死去好讓其他人珍惜生命這種想法我是從來沒有的,至少我自己並沒有因為死亡的發生而珍惜自己的生命,不知道是世紀差異或是生命經驗的緣故,後來我老姐也寫了一篇類似的東西,甚至名稱就叫「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內容是一個女人去應門,門口是前男友的妹妹帶來前男友自殺後的唯一遺物──一瓶沙子,是前男友生前最後一通電話裡答應要從國外帶回來給女人的東西。就是這類利用荒謬而真實的情節配上漫不在乎的描述語氣的作品,有點太村上春樹(在仿村上太過氾濫的那段時期看來實在是有點沒意思),不過我還滿喜歡的。

上次在電話裡聽到老姐最新的寫作計畫,還滿高興的,在2004到2005年之間,全家人不約而同的又拿起筆來寫東西實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而且我和老姐現在都不再隨便讓筆下的人物死掉了。

我開始對於隨便把人寫死這件事情感到作噁始於吉本芭娜娜的「廚房」,當然也許她也是深思熟慮之後才把人寫死的,不過明明分成那麼多短篇卻人人皆死會不會太沒創意一點?(照那位許榮哲先生的意見,吉本把死亡當成一趟豐富的生命之旅,每個人用不同方式追尋答案以告別死靈)在火車上翻完以後我就借給奎克,而且他每次說要還我我都顧左右而言他(如此充滿排拒感又只看過一次的作品,實在沒辦法對許先生的意見提出有效抗辯)。

我娘說,他最討厭看關於青少年聚在一起然後莫名其妙殺人的美國校園片;因為那是真的會發生的事情。同樣的,人莫名其妙就死去這種事情是*真的會發生的*。就像高中護理課要帶隊去創世基金會看植物人這種事情在我看來像是付出莫須有的關懷,如果你住在沒有自來水和瓦斯的山上,你還需要在瑪迦的藝品店裡面看到背著族裡老人大量生產的琉璃珠時,在心中暗自發誓「這麼棒的民族藝術一定要傳承下去」嗎?

不,我最近沒有接觸任何把人寫死的書,最近接觸的都是耍嘴皮取勝的書,性質屬於把我的screen name蒐集一下也可以來一本的那種,好處是作者本人雖然平常很陰鬱難搞但是作品顯得大智若愚譏諷好笑,而且沒有認真的要把人寫死。

我也要順便把我東拉西扯之後假裝有結論的寫作習慣改掉,不然我這篇的結論會變成「別死」,這樣會害我想到「十面埋伏」裡面心頭插把刀倒在雪地三柱香時間後又忽然站起來的章子怡。

所以沒有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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